薄荷的籽

梦中戏【索夕】
-七夕图文联动
-图：尘世 文：薄荷子
梦是什么。
是外界刺激引起的景象活动吗。
是另一个世界的那新生消亡吗。
是在黑夜中喃喃为契的祈愿吗。
还是....你我的殊途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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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地相合——情关难过——大雨三年——大火七年咯……这位先生，算命吗？”
神棍一样的人拉扯着一位位行人，吆喝着自己的生意。喧闹的庙会上，总是免不了有些装神弄鬼的人赚点缘分钱。
“那人也太不会说话了，苦命缘谁会去求，索瑞西你说是不是？”南宫夕颜撇了眼四处寻不到生意的那人说道。
“念叨这种不以讨好他人为目的的运势的人，不定是个真算出了什么的大师呢。”被称为索瑞西的男子莞尔一笑，转身在靠近的摊上要了串糖葫芦。
“那也同我们无关。倒是你，竟帮着别人说话。”发牢骚似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埋怨，不过更多的皆被笑意代替。
索瑞西也同她笑着，先前他已小酌两盏淡酒，酒的醇香与他身上萦绕的薄荷清香交合在一起，倒是更吸引人些了。
夕颜恍惚间看失了神。
“娘子，我们接下来去哪呀。”直到身旁人笑嘻嘻的向自己递来糖葫芦，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。
低头瞧着自己一袭朱红裙，夕颜不自觉的露出微笑。
在那里，能着红裙的只有寻及真爱的有夫之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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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颜并不是一直都很爱笑的女子。
她曾是出了名的冷美人。
没什么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，也不爱琴棋书画，小时候常常是在屋头一坐就是一天，望朝阳，看月光。
像一副空洞的躯壳。
成年后她出落的更是漂亮，也不缺前来做媒的人。
作为一个没什么人需要的大小姐，娶来就当是花点钱买一笔家族产业再多个老婆，何乐不为。
“我...”
“夕颜不会答应你们的，夕颜是要当我的娘子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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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那时遇到了索瑞西，从此灰白的世界都被染上了颜色。
那是一个外乡人，扛住了流言蜚语走到她身边，向她投来平等相视的目光，微微一笑，温暖了冰雪。
“我不会娶三妻六妾的！我只要夕颜一个人。”
“我知道的哦，夕颜喜欢我。”
“夕颜以后可要和我一起当比翼鸟呀。”
终在桑竹树下，他问是否能与他一起共话桑麻。
那天她第一次像个普通小女孩一般哭的稀里哗啦的，惹得旁人惊笑。
好，我答应你。
因为我是要做你的娘子的。
那日红纱缠梁，喜乐环屋。
那人凤冠霞帔，红唇皓齿。
那日风吹桃李，蝴蝶蹁跹。
那人绾着冠发，敛不住笑。
“你..你到是说点什么啊。”
“我娘子真好看！”
从那一天开始，夕颜变的笑容满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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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月几时有？把酒问青天。不知天上宫阙，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风归去，又恐琼楼玉宇，高处不胜寒。起舞弄清影，何似在人间。”
唱着曲儿的人从他们身旁走去，使夕颜从回忆中脱离。
“娘子，我们接下来去哪呀。”
“我们去放河灯吧。”
“好——”
夜幕悄然降临,远远的就望见那细水长流，河灯像芰荷一般开在水面上。身后就是一片落英满地的桃林，似乎风悠悠的吹就能将那一抹桃花瓣吹越红尘。下了一点点小雨，索瑞西便抬手用衣袖为夕颜遮雨。平日都说下了雨会少些飞虫，这日却是蝶飞于雾雨之中。
索瑞西转身讨了一个金莲河灯交于夕颜，河灯将摇摇曳曳的随着河流流向远方，星星点点的河灯练成线，将相思与祈愿带向远方。
“娘子要许什么愿望？”
“得成比目何辞死，只羡鸳鸯不羡仙。”
夕颜捧着河灯将其平稳的放进河里，抬眼望向对岸，那边早已篝火明山涧。
“夕颜，你还记得从前我去洛阳的时候吗？”
“嗯？怎么啦。”那人突然不唤作自己为娘子，倒还有些不习惯。
那日索瑞西前去洛阳，一去就是三年。除了几封信外两人在那三年也不曾有过交集。红烛光冷，每日皆在盼君归来中所度。夕颜偶尔的深夜惊醒，独行到室外望见月夜星辰，总能被勾起心神。
那时总有人说他是回不来了的，但夕颜一直执着的等着，终于将那人等到。
“夕颜你记住，你要一直一直做我娘子！”
“好嘛...突然说起这个干嘛...”
“夕颜。”
眼前人收敛了笑，将夕颜拥入怀中，恍如那一晚洞房花烛夜，只是曾相合，现离分。
“夕颜，你多保重。”
月光照上青石板路，盏盏河灯顺水流逝，不过是一片镜花水月。
-
等等啊，慢一点啊，你在说什么啊。
“夕颜...”
那最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带来的却是来自深渊的话语。
“夕颜，我其实是从那里来的。”索瑞西抬手指了指那银河万丈，“夕颜，你记得我说过的，什么是’情’吗？”
情是在凝视对方的时候，对方也能含情脉脉的凝视你。
情是呼唤着谁的名字时，对方也会以温柔的笑来相对。
情是能够相约厮守一生，再看彼岸花开黄泉路上相伴。
是在烟波里消散时会有所不舍。
是灯火阑珊处被佳人回眸所吸。
是执笔千万文章来诉说的思念。
但这些都是神不曾有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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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，至死不渝。
产生了“人类”的思想的他，毫无疑问被赐予了天谴。
下入凡间染上凡尘，再于那地狱走一遭，便脱生为人，落入轮回。
只可惜浮生一遭，终究抵不过天意。
愈是爱的深，愈是被红尘围困。
完全失去了神意的索瑞西，终于在这一天想起了他的身份。
那么现在，他得去那奈何桥上走一次了。
纷飞散落的桃花，翻来便是曼珠沙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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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转朱阁，低绮户，照无眠。不应有恨，何事长向别时圆？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，此事古难全。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。”
河畔不知何时传来了悠悠笛声，吹的正是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的下阙。
夕颜贪恋着那份可能即将逝去的温暖，不知不觉就已是泪眼婆娑。
“你骗我，你要是是神的话，就给我把月亮摘下来啊。”
“好。”索瑞西轻轻一笑，拿出一条玛瑙月牙坠递给夕颜，而夕颜见了更是止不住的眼泪决堤。
“夕颜，不要哭了。”
“夕颜，相信我，我会再回来的。”
“夕颜，你看看我，你再看看我。”
她拼命的摇着头，紧闭着双眼。似乎不见就不会发现消失一般。
是你带我走出那片冰雪般的世界，是你领我看遍了这万家灯火。
如果说现在你要消失不见，那么徒留我在黑白的世界里又有何用。
夕颜突然觉得好累。
“索瑞西..你带我一起走吧。”
那日不是说过了吗？我们要做比翼鸟的。
“索瑞西...”
她感受到那人的脸正朝自己靠近，鼻息惹得自己有些轻痒。
他的唇落到她的唇上，淡淡的薄荷清香包围着她，对方的温暖一点点的浸染到她身体里去，夕颜终是睁开了眼睛，然后开始回应起那个吻。
就当是那两三盏酒引人醉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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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夕颜，等我，我一定会回来的。”
“就算是这辈子我找不到你，下辈子我也会继续寻找你。”
“我记得的，夕颜是我的娘子——”
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，身体也变得透明。

不要。
不要走。
都说人生如梦，现在可以让我醒来了吗。
桃树下曾为你唱一首乐府，如今再把离歌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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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夕颜？”只余下最后一丝虚影的索瑞西手握月牙坠万般不解。
“等你回来，再给我摘月亮。”
那人消失于世间，只余下理不清的缘理与一个许不尽的愿望。
那河灯，终究还是骗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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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那天起，那片地区一直下了三年大雨。
算不清是谁的思念又是谁的悲伤。
月下再不见那人当歌，一人何处厮守。
从那天起，不曾见到那位可人穿着红衣。
从那天起，数万河灯里再无一盏金莲灯。
你曾告诉我什么是情。
那是有你的温柔乡。
那是呼唤你的名字。
那是被你轻啄的唇。
那是没有你就不会存在的东西。
这世间最难跨越的东西，不过就是一段时光，一个誓言，与一个心上人。
夕颜最终还是没有等到索瑞西归来。
她倚在院子里的桃树上，不愿理会那些宣称要烧死在世鬼的人们。两眼空荡荡，看着屋子起了火，逐渐将自己吞噬。
她死后，大火一直烧了七年。
“天地相合——情关难过——大雨三年——大火七年”
那算命先生倒真是个大师，只是旁者清，戏中人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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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底不过是一场戏剧。
等戏演完了，逃不过落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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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颜撑着床板坐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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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粱一梦，终是周公梦了蝶。
梦境里的事情迅速消散，面庞也变得模糊，名字也再记不清。只有那份痛楚还在心头萦绕。
那人是谁。
是谁的唇齿藏着笑意融了万般冰雪。
是什么梦境如昨又是什么随风消散。
是何种思念使那月色涌起又是怎样的桑竹桃李，是同谁共放河灯让其随波逐流又相约长相厮守。
点燃烛火，身旁人还睡得安稳。屋外似在下雨，眼泪簌簌顺着脸颊滴下，抑制不住的呜咽声终是惊醒了枕边人。
“夕颜？做噩梦了吗？别怕，有我在。”
是什么路途终殊抬手再触及不到。
是什么星光万丈而灯盏再不曾放。
是谁在万千花火中，又是谁的回眸一笑定下千年缘。
是谁悄然坠入尘世，喃喃说这并不是天谴而是天赐。
“夕颜，我在。”
索瑞西伸手将颦眉哭泣的女孩拥入怀中，他眼底仿佛星辰流转又瞬时转为平静。
突然有什么东西搁到了自己，一瞬间想起那是前些日子为夕颜精心挑选的礼物，索瑞西小心的拿出那盒子，打开递到夕颜面前。
“夕颜夕颜，你看这个月牙坠，好看吗！”
微微愣神，接过烛光摇曳下那人递来一个玛瑙月牙坠，此刻他正邀功似的望着夕颜，“嘿嘿，之前听夕颜说想要来着.....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这个的？”
“哎..?就是那天啊.....咦...夕颜是哪天说的来着.....”
是哪天来着？
夕颜张了张口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“嘛，没关系啦，反正从今天起夕颜就是我的娘子了！”
是周公梦了蝶？还是蝶梦了周公？
亦或者说都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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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风袭了屋子，照映着她微红脸颊的烛光闪动一霎后悄悄的熄了，只余下温热仍在浸染心神。
是有谁的眉目正凝视深渊。
是有谁一袭红衣跨越时间。
那是谁牵起谁的手说人间定会有真情，又是谁许诺说轮回千春也定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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握着那弯月牙坠，夕颜心里有了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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缘分即因果。
此缘初世起，前生寻，今日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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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起哪一切的因是情吧。
是从谷雨到霜降。
是望朝霞再看夕降。
是月见后渐忆星辰。
是洛阳闻笛声再以一书信寄思念。
是放一花灯顺水西流再看你笑颜。
是从银河掉入红尘也要见你。
是穿过了时间也要与你相遇。
都不过是为情皆醉，为情皆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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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那一切的果就是我们吧。
过去是，现在是，未来也将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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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算你我都记不清了，那份永远不会磨灭的感情也会把我们带到彼此身边。
因为祈愿过的，你要娶我做娘子。
因为许诺过的，我要作你的娘子。
-
梦是什么。
是戏剧，是初心，是执念，是你我。
-
此刻初心不负，执念不负。
你我不负。
离戏剧结束只需要一个梦的时间。
而离你我的故事结束，可能还要等到世界尽头吧。
fin